把TA的故事 变成我们的故事
时间:2023-08-20 01:49:25    来源:风度mensuno
第一次见缪子衿,是很多年前在上海,她于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Goldsmiths)刚刚毕业回国,一个人来美术馆看展览。朋友介绍:“这是缪子衿,缪老师的女儿,现在在做策展。”子衿礼貌地和大家问好,并没有太多话。 之后的这些年,我们偶尔在活动上见面,开幕式、实验剧场、文化论坛……接触多了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很热情、健谈的人。当年,她没有如外界期待的那样,借父辈之力走明星策展人的路,而是选择了一种扎实、辛苦,甚至出力不讨好的方式来工作。 她认识很多非常有名的艺术家,但很少邀请他们参加自己的展览,自谦是因为个人能力还不够,但事实上年轻艺术家的确与她更加合拍,他们接受新事物的意愿更强,共同制造惊喜的可能性更大。你很难讲是不是良好的教育背景、成长环境,赋予了她这份“任性”的底气,但重要的是她为爱发电,乐此不疲,也为当下的策展界注入一份新鲜、自由的飞扬之气。 小时候,我是那种放学回家校服还没来得及换,就被家人拉去参加展览开幕式的孩子。经常会遇到很多艺术家前辈,他们非常成功。那时候,就觉得艺术不算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别人的庆祝活动。高中快毕业时,我开始思考未来要做什么,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做点不一样的’。可什么才是不一样的?在当时的认知里就是‘广告’。艺术家往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广告面向大众,我喜欢和人打交道。” 2010年,缪子衿顺利地被伦敦艺术大学传媒学院创意广告战略专业录取,这为她后来做策展及策展风格的形成打开了一条自由通道。广告专业的很多理论课程都与当代艺术有关,本以为来到英国就远离了艺术圈,但其实课上课下还是会频繁的接触艺术。 英国广告业在全球首屈一指,创作者被极大地鼓励突破既定的形式去进行多元表达。在校期间,不管是交作业、写方案,还是参加品牌提案、比稿,子衿不自禁地就将当代艺术的思维带入广告创意设计。她曾用装置艺术代替传统户外广告牌,为动物保护组织发声,还曾去不同建筑空间采样,用声音构建一个情境,制作香水广告。 即将毕业的时候,她自告奋勇担起了当年本科毕业创作展的策展工作。老师要求两天之内做出一个展览方案,她真的熬夜做出来。她想,一般广告专业的学生都是完成作品集,有人拍视频,有人做杂志,为什么不能展示广告人的创意本身呢?于是她策划了一个展览,除了展示广告作品,还让同学们利用做广告会用到的各种材料、元素(比如产品包装纸、被拍摄的商品等)来进行艺术创作,这和艺术家找现成品来做装置或者拼贴画的逻辑无异,“我看了那么多展览,研究了那么多当代艺术家的个案,这些滋养了我,让我很自然地就想以策展的逻辑去做事情”。 “集美阿尔勒发现奖 [法证表演 钟云舒 隔墙有耳]” 三影堂 厦门 其实从大二开始,子衿已经明确要走策展这条路,后来申请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策展专业研究生时也非常顺利。虽然不做广告了,但本科三年的学科训练对眼界却是很好的塑造,加之兴趣的触角伸得比较广,子衿的策展思路一直比较开阔。她自认为不是那种致力在某一个赛道里深耕的类型,而是可以在不同的赛道或者区间之间转化的策展人。 2022年,她于没顶画廊策划了艺术家王梓全的个人项目“空气动物”。这个展览如同一个实验剧场,构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跨越了雕塑、行为、声音、竞速和影像的访问系统,探讨了人类自我身份认知问题。 作为展览的核心组成部分,穿越机(FPV, first-person view drone)即第一视角竞速无人机,在搭建的管道中穿梭飞行。管道内部,配置了不同的“材料”,包括两位表演者(北鸥、陆博宇)。机器的视角与运行,犹如外置器官般成全了人类的无限延伸。悬置在展厅中的管道,被构建成最灰暗的景观。在管道之中,穿越机作为观众的义肢,在飞手的操控之下,开启了长达三小时的不间断勘测,并且通过架设在管道之外的屏幕,实时向观众传输管道之内的种种神秘与不堪。 无人机、艺术家、表演者、飞手……除此之外,子衿还邀请了实验迷幻摇滚乐队吹万(Chui Wan)的成员、音乐人闫玉龙做声音设计,从一个非视觉的感官通道去跟观众、机器、表演者进行互动。 因为这个项目,子衿和很多不同行业的人成为朋友,“飞手的本职工作可能是电影导演、设计师、教师、新生代技术创业团队……我因此进入了他们的社群,去了很多地方,是那种不像上海的上海,对于这个城市的机理有了更深层的了解,跟这个城市产生很深入的情感的、物理的、观念的连接”。 她并没有特别把“策展人”这个身份当回事儿,“我只是希望能跟艺术家、有趣的人一起工作。遇到一个问题,我们一起讨论,说彼此成就倒也没那么伟大,但就是他给你一点信息、想法,你再反馈给他,这样互相投喂,互相改变,一起变得更好。跨领域、跨学科这些时髦词,或许都不足以代表我们做了什么。当然,你可以简单地说是跨界,但绝不止于此”。 除了作为策展人,她还经常作为“素材”进入艺术家的工作,比如在艺术家的影像作品里,本色出演一位策展人、访谈者。在片尾致谢表里,她的称谓很可能是演员甲乙丙丁。这些反过来让她更好地理解艺术家的创作、思考与实践。她说:“我特别不怕浪费时间,我没办法特别高效、高产或者目的性非常强地去跟艺术家或者机构聊方案,我会觉得大家不带目的地去讨论一些事情,即使最后我们不是以策展人和艺术家的形式合作也无所谓,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能够获得的知识生产经验太丰富了,比我本身做策展要生动很多。”

“飞去来器—第九届OCAT双年展 [注意:演出继续! ]” OCAT 深圳


(资料图)

她是不只通过工作,还有生活中的交往,来和艺术家亲密互动的人。北京、上海、深圳……每个月她都要飞去这些地方拜访艺术家工作室,既是做项目准备,也为了看望朋友。“看展览固然重要,但是对于策展人来说,拜访艺术家工作室是更重要的事情,因为那里才是艺术家的信息中心指挥台,是艺术生产的地方。” 艺术家工作室里那些未成型的、即将成为作品的半成品,或者是头脑风暴时那些很幕后、花絮的东西,是子衿认为更值得被策展人看到的。“你在展览时看到的都是艺术家心理上觉得准备好了要给大家看的东西,但是只看这些就错过了他的变化、他的纠结、他的挣扎、他的众多选择。他可能是在十个方案里、十种材料里选出一个自己觉得最有信心的,但其实另外九种一定也很好,也有道理,它们可能就是在未来某种契机下要实现的东西。” 独立策展人的工作看似自由,但子衿24小时待机,是醒来就在工作的人。艺术家任何时候跟她聊方案,只要精力在线,她都会非常认真,捕捉一些艺术家没有当回事儿,但是她觉得很宝贵的东西,记录下来,有时候用文字,有时候用录音。“Keep your eyes open,时刻把你的感官打开,去收集那些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信息。说不定未来某一天就会派上用场。” 和艺术家聊创作里的困境、兴奋点,她不厌其烦,但她肯定不是一个社交狂人,在人多的场合反而很少说话。最近一次见到子衿是在北京某个美术馆的户外表演场地,当天人很多,天气又热,现场很多人没有位置,子衿便主动让出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席地而坐。她说:“也许我知道怎么样可以更快地成功,捷径是什么,社交,或者有时候要装一下,但那么做我会不舒服。我希望我做的事情永远首先自己要过得去,然后对得起一起工作的人。希望遇到一些项目,是可遇不可求的,比如‘空气动物’这种。技术在发展,我不知道明天会出现什么‘新’的东西,总之,我感兴趣的话题和研究内容一定会发生变化。我不敢说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全新的,跟别人不一样,但至少我一边在做扎实的调研,一边跟当下发生连接,除了视觉艺术外,我还会去看一些音乐表演,关心其他领域都发生了什么,即使那不是我的主战场,即使有一些工作不可见,但它可能更有意义。”

“登录舒适区?” 泰康空间 北 京

M:如何看待策展工作,你觉得策展是什么? 缪子衿 : 把他或者他们的故事变成我们的故事。 M:策划群展和个展,对你来说哪一个更难?挑战分别是什么? 缪子衿 : 我其实已经厌倦了现在各种各样的群展,因为很多群展里面艺术家可以像模块一样被替换,这个展览有他没他好像都成立,做这样的工作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 当然,我目前的个人能力也不足以实现自己理想中的群展的形态。希望以后我能持续实验,做出来。 M:是否对策划同时代艺术家的展览更感兴趣? 缪子衿 :的确与同时代的艺术家合作得比较多,但在与80、70后的艺术家合作后,我发现其实完全可以打破年代的壁垒,因为他们的展览经验或者是对于社会、政治,以及这个世界的理解都更丰富,可以从他们的角度丰富我的视角,我们一起把展览的维度打开。 M:作为策展人,你的职业理想或者目标是什么? 缪子衿 :做出夜深人静、梦回时分我自己觉得满意的展览,或者是过了很长时间,还觉得很能拿得出手的展览。 我认为这样的展览应该是很新的,无论是在感知上、空间的调度上、媒介上,或者是概念、理论、哲学层面上,它都是很新的。 跟做艺术作品一样,或者就是广告,需要有独特的卖点,独特、唯一性,无法替代的感觉。至于赚钱,平时我自己可能也花不了多少钱。我唯一动赚钱念头的时候就是做展览想要实现一个东西,结果钱不够了或者超预算了,只有这个时候我会想赚钱。

关于缪子衿

独立策展人。先后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传媒学院创意广告战略专业、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策展专业。曾任职于《艺术界LEAP》、泰康空间。她期待在场域特定的策展实践中持续测试权力关系的边界,特别是治理的技术与展示的政治。缪子衿近期实现的策展项目包括:“相思”(2023,广东当代艺术中心)“小大人”(2023,星空间)“近未来——完美搭档”(2022,悦来美术馆)“情感自治区:当加密遇见红白喜事”(2022,Gallery Func)等。

策划、编辑-原晓

采访-Tracy

文字-Tracy、丽子

形象-文世超

摄影-王天尧

化妆、发型-马志俊

服装助理-Tik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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